行之｜巧遇“仙翁” -和记娱乐平台在线

十二年前，尚未退休，寻访宁波古迹已两年多，破解旧影则刚刚开始。2010年11月某周六，天气晴好，为寻找包腊相册中几张古宕旧影的机位，天一露白，就带上旧影资料及相机，骑上摩托，前往鄞江，因为鄞江产石，多古宕。 

包腊相册中这张旧影(图1)很耐看，自然人文相映成趣：山崖、松林、溪流、倒影、人物、船舶等组成的画面，给人以深幽、静美、古朴的感觉，而其中人物、船舶、石料等则透露出诸多人文历史信息：如百多年前人们的穿着、船舶的式样、此地或者附近应有开采石料的石宕等。这旧影还让我们知晓，由于生产力低下，那时的老人和少年，是要从事繁重体力劳动的。

但这却是张具体拍摄地点不明的老照片，除了知道出自曾在宁波海关任职英国人包腊的相册，1870年代摄于宁波外，可资查找具体地点的线索很少。老外的旧影标注，经常张冠李戴，把宁波的说成外地，把外地的说成宁波。不过，这张照片，笔者感到摄于宁波是可信的，因为照片中老人的穿着我十分眼熟，尤其是那双“山袜”，上世纪七十年代当知青时，看见当地农民穿过。而那几条木船的式样、船上的篾篷，以及不用锚碇而用竹篙固定船只的方式，也是我少年时代所熟悉的。

这也是张寻找机位难度不小的旧影：没有远景，也就无远山轮廓线可以比对辨认。照片透露的信息，大多对寻找拍摄点无多少帮助，那山岩、松林和溪流组成的景观，在四明大地实在太常见了；而那些船舶则是“活”的，可在水中随处停泊。当时在图上辨识出有查考价值的，就是前景中的那些大石块，表明这是装运石料的地点，附近应该有石宕。但是，宁波古石宕很多，更何况百多年了，世事沧桑，老照片中的景观应该也会有不小变化。所以，要找到这张旧影的机位，感觉概率很小，不过依然想碰碰运气，说不定，这140多年前为诞生它而发出“咔嚓”一声的地方，我真能碰上。

到鄞江后，先在社田北侧山阴一石宕察看，此处虽也傍水，但与旧影景观相差甚远。请教当地村民，方知此乃新石宕。村民见我石宕老照，说它应在它山堰上游、半边桥附近。那地名我不熟，暂且搁置。后经过鲍家磡，见曲水绕村、老屋栉比、马头墙高耸，撩起观古村兴趣，入村“咔嚓”一番。有一村民十分热情，将老村及附近景观一一介绍：仙人洞与贺公钓台均已不存，地藏殿仍在！还向我推荐桓村牌坊，说那石雕是何等精美。又说我老照片中的石宕，应在乌头门一带。见我茫然，又补充说就是在晴江岸上游，章水拐弯处。这一说，我立刻明白，但也马上失望，因为他说的地方我曾去过，那里的树林、山岩、溪流布局和形态虽与老照十分相似，但体量差异很大，也没听说过有古石宕，旧影机位不可能在那里。

出鲍家磡，过清源溪，拍完悬慈桥，行向鄞江。行进途中，无意中发现右侧小山之形势，渐渐有些老照中山崖模样，且山脚下也有水道。在大致对应的地方停车观看，越看越觉得相似，特别是体量，几乎一致。所不同的是，滩上没有松林，老照中映着天光和倒影的水面，想象中应是清澈溪流，而这里却是浑浊江水。再端倪一番，忽然发现崖壁一凸岩及上面的灌木丛，与老照极其相似。于是下滩比对，不断调整角度，尽量使岩、滩、水三者呈现出与老照相似的模样(图2)。调整中，我的脚步渐渐被引向滩与水的交界处，再向前，就得下水了！呵呵，仔细察看老照，原来它是在对岸拍的。而对岸当时满是杂树野草，难以进入。

滩上没有卵石，表层都是淤泥，双脚只有踩在倒伏的树枝草丛之上，才不至于沾太多的泥巴。也许我的举止十分怪诞，竟引得桥上行人驻足观望，四五人倚着桥栏，有人向我喊话：

“喂！你要作啥啦？”听那语气，似乎以为我要投水自尽？这水也太浅了点吧！

“拍照片！”我大声回答。

“拍照片咋会下到河底里去啦？”上面的人又问。

我噎着了，无法回答。

上岸后，向他们亮出百多年前的老照，解释事情的原由，顺便咨询。呵呵，原来如此！围观的人热情很高，七嘴八舌表达各自的看法，有肯定也有否定。否定者理由一，不像！这难怪，在桥上位置观看，视角变了，景观自然也变了。理由二，装石头的码头不在此，而在上游约500米处。这也不怪，百多年了，水位、岸线都会发生变化，码头焉能不变！不过，话说回来，虽感到照片与实景比较相似，我也不敢确认。

当晚，为确定两者究竟是否同一景观，在电脑上放大照片，戴上老花镜，仔细比对新旧照片中崖壁的纹路、色泽、形态等细节特征，忽然有了意外发现，这个发现不但确证了此处就是百多年前包腊或某个老外摁快门的地方，而且颇有些传奇：即无论旧影新照，在那斑斑驳驳的崖体之中，白色部分竟酷似一人像，五官端正，容态安祥，戴冠蓄须，形如仙翁，且惟妙惟肖。稍有不同的是，新照由于是在溪的另一侧拍的，视角变化使“仙翁”的脸显得稍宽，再一个变化是新照中“仙翁”的须，如同关云长美髯，比旧照长出了两倍多(这胡须应是崖体的水渍痕)(图3)。

惊喜加激动，马上进入“n维宁波”群，将此发现告诉群友。

上林湖老师回复：这是神仙指路！

水银老师则说：第一神奇：这采石场居然能找到！顶神奇：这采石场的大模样没变！！顶顶神奇：发现采石场上有个不老神仙！！！

此时，我有些亢奋，一鼓脑在q群上贴图：鄞江桥、悬慈桥、当铺、洋楼、祠堂、绕湖桥、方桥、斗门桥……几乎将一天所拍的都贴将上去。哈哈，一向谨言慎语弱弱的我，此晚居然充起了逗哏的角色！而群中核心人物“q帝级”大腕水银和上林湖倒成了捧哏的角色了。

这次巧遇，更激发起我破解宁波旧影的兴趣。真如“上林湖”所说，似有神仙指路，后来我又连破了几案，宁波晚报梅记者闻知此事，还写了篇“一网友热衷为100多年前的老照片寻找‘出生地’，一年‘破案’数十起，被誉为老照片‘神探’”的报道，这对我又是个不小的激励。

光阴荏苒，十二年时间过去了，兴趣依然不减，每每看到那些尚未破解和新发现的宁波旧影，就会绞尽脑汁，苦思冥想，乐此不疲，总想找到诞生它们而发出“咔嚓”一声的地方。

本旧影机位在鄞江绛香山(今亦标狮子山)西侧清源溪东岸(图4)，附近原有“下江宕”，今尚有“下江宕路”地名。

作者简介

仇柏年，网名行之，1954年10月出生于宁波，曾在农村、部队、企业和机关工作，大专文化，省业余文保员。喜寻古探幽，行读宁波。因考辨宁波旧影对本地历史发生兴趣，尤其关注江北岸外滩演变，对浙海关、英国领事馆、天主教堂、邮政局、通商银行、英商洋行、朱宅等近代建筑的建造时间、变迁、用途等问题有一些新的发现，著有《外滩烟云》一书，并在宁波日报、宁波晚报、宁波史志、宁波档案、海曙大观、鄞州史志、镇海史志、江北文史、东钱湖文丛等报刊发表过文章。

一审 郑娅敏 二审 徐杰 三审 徐叶